客套完,还真不客套了。
几个时辰小范围活动,她坐得浑身骨头都散架了,空气里腐闷酝酿的味道十分难闻,真不晓得是便利还是遭罪。
邻座几个男人聊熟了,各自说起家里的女子,大都是幸福地抱怨一些琐事,和家里软乎乎的小孩子。
陆晨雪用胳膊肘碰她:“诶,你有中意的男人没有?”
路途长,谭书仪早已用报纸半遮住脸,歪着脑袋睡着了。
江琬婉摇头,又点点头。
摇头是因为,三小姐不是男人,点头是想省一些麻烦。
“我也有,”然而陆晨雪并不在意江琬婉有没有,她只是想开个话题,好让自己倾诉下去,“他是在上海的大医院治病救人的,听说家里是书香门第……”
江琬婉反倒松了口气。
当听众,有时候比当倾诉者容易。
听陆晨雪狂吹热捧完,她随口问:“那你们在一块没有?”
陆晨雪上扬的眉眼和唇角忽然全都耷拉下去了,江琬婉有些惊讶,一个人前一秒晴空万里的,怎么下一秒就被阴云罩住了呢。
“怎么可能呢,他们最瞧不上的就是戏子,还是抛头露面的女戏子,你看到那些留洋回来的女学生也遭受诟病,却不知我们其实还不如那些女学生。罢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也不懂。”
江琬婉没答话。
也许她确是不懂吧,或者她懂一些,但没必要同陆晨雪理论。
可是当“留洋回来的女学生”这类字眼传到耳朵里时,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三小姐,就像今天无论碰见什么,听见什么,全都会想到三小姐。
三小姐不在身边,身边却到处都是三小姐的影子。
她的思念像座高墙,日复一日地往上垒砖,当砖堆到一定高度,反而要克制着不去添不去想了,因为生怕再加一块就都会轰然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