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媒婆穿了件绯红的马甲,上面绣着两只鸳鸯,头发用布巾裹着,一侧还簪了朵火红的石榴花,脸上擦了粉,嘴唇点了胭脂,一身的喜气洋洋,靠近时,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儿。
这是沈媒婆保媒拉纤时的装扮,从老早之前,村里的亲事便都是由她张罗了,收的钱不多,包个红包意思意思就成,甚至真有那家里日子拮据的,便给送一篮子染了红的鸡蛋也成。
她人随和,一张巧嘴能说会道,但又不像有些媒婆一样,净捡两边儿人的好处说,把那身上的缺陷含含糊糊地遮掩过去,等到双方见了面,甚至拜完堂入了洞房,才知道是上了当。
沈媒婆便是有什么说什么,比如这个汉子身上有把子力气,干活是个好手,性子却木讷,不太会处事,又比如那个哥儿生得白净儿,又做得一手好吃食,就是个子矮了些。
她总说,就是拼着这门亲事说不成,也不能昧着良心两头骗,结果平白耽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
因着这个缘故,沈媒婆保媒的名声很响,除了平安村的人,十里八乡都来找她,甚至兰溪镇上好些员外掌柜也托她给说亲。
严鹤仪跟元溪这两个人倒是省了不少事,只需要带着去见见长辈,再挑个好日子就成了。
元溪因着周子渔定亲的阴影,索性缠着严鹤仪,免了在村里大摆定亲宴的麻烦,只要定下日子之后,叫上周子渔这些相熟的好朋友,大家一起吃顿饭乐一乐,也就算是定亲了。
严鹤仪的爹是平安村本地人,也是家里的独苗,只有个表亲需要走动,算是严鹤仪的大伯,后来大伯也走了,严鹤仪在村里就没有什么特别近的亲戚了。
他娘亲家里离得远,小时候常跟着回去,得坐船才行,现在几个舅舅都陆续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十几年也没见过一面,渐渐也就断了联系。
故而严鹤仪成亲,只需要去爹娘墓前禀报一声就行,过几日等他能走远路了,再去镇上的道观里,给元溪的爹娘上柱香。
到了后山,严鹤仪带着元溪给爹娘磕头,把成亲的事同他们说了,元溪紧张得手心儿都出了汗,跪得直直的,捏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听着严鹤仪跟他爹娘絮叨,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一会儿若是开口,是不是该直接叫爹娘?
到后来,「爹娘」这两个字还是没好意思叫出口,乖乖地叫了「伯父伯母」。
拜完爹娘,沈媒婆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拿出个小册子,铺开给严鹤仪和元溪看。
她指了指用朱笔圈出来的几个日子:“这些都是宜嫁宜娶的好日子,你们瞧瞧,定在哪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