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骤然落了回去!夏如茵大口喘息,感觉头脑阵阵眩晕。那侍卫眼中都是不敢置信,却已是无能为力倒了下去。而肖乾利落拔剑,甩去剑上血迹:“等了你几天……你倒好,偏偏挑这时候行动。”
他音色沉沉,带着种如有实质阴郁,对着那具尸体丢下一个字:“烦。”
夏如茵急急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她知道这一路来肖乾杀过人,可今日方亲眼目睹。原来他杀人时根本不似她预想中那般“残忍暴虐”,反而表现得冷静漠然,仿佛他不是在结束一个生命。可恰恰是这种冷漠更令人觉得可怕,夏如茵着实有些被惊吓了。
却也是此刻,夏如茵终于明白了,肖乾这几日为何不让她相陪。他说有要事处理,原来这“要事”并不是找吴知府证据,而是以他身旁内鬼为饵,诱出这些刺客。这事实在太危险,她若还留在他身旁,碍手碍脚不说,也容易受伤。想来便是因此,肖乾才会不让她相陪。她却不懂事,总是缠着他。肖乾不得已,只好又带上了她……结果还就撞上了刺杀。
夏如茵很羞愧。她误会肖乾了,还理直气壮逼问他是不是嫌她麻烦,定要他给一个回答。那可是太子啊,夏如茵真不明白方才她怎会有这个胆子。正在难堪不知所措,却听见了一声尖利呼哨!
肖乾杀了那侍卫,刺客们便乱了。来此刺客都是死士,并不指望凭他们能暗杀太子,真正杀招是那内鬼侍卫。不料太子早有觉察,将侍卫反杀。这计划便是失败了,刺客头目退而求其次,一声呼哨!剩余八名刺客便齐齐调头,竟是不管不顾,奔夏如茵而去!
肖乾在听到呼哨一瞬,心中没来由一紧。或许便是因此,在第一条人影冲向夏如茵时,他便有了反应:“茵茵!”可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刀剑寒光很快将夏如茵包围!暗五三人压力陡然增大,身上立时带了伤!
肖乾脸色终于变了!在头脑做出思考前,他身体先有了反应。肖乾脱离重重保护,直直冲了上去!太子都身先士卒了,谁还敢怠慢!有近处侍卫救援及时,成功缠住了几名刺客,可还是有一名刺客绕到了夏如茵身前!
刺客高高举刀,就要朝夏如茵头顶劈下!这一瞬,时间都静止了。厮杀声与兵刃相击声消失了,肖乾眼中只剩夏如茵身前刺客。他佩剑不管不顾脱手,狠狠掷向刺客!但他知道来不及。他救不了她。刺客刀会先将她砍成两半,然后他剑才会扎入刺客身体。肖乾脑中一时只剩一个念头:她要死了……
肖乾活了两世,二十七岁时亲历死亡,也只觉解脱快意。可这一刻,他却体会道了什么是绝望。夏如茵脸色苍白站在他不远处,他却没法相救。她那么可爱那么美好那么崇拜他,他已经想好了要给她解毒,然后两个人好好生活下去……可现下,一切都来不及了。
世界忽然失了颜色。一片黯淡中,夏如茵白着脸抬手,身体一颤!有什么东西便自她袖中射出,扎入了那刺客胸口!
刺客滴着血刀就在夏如茵面门前几寸处,却再也砍不下丝毫。肖乾掷出剑此时终于赶上,带着千钧之力,穿透了刺客胸膛!刺客被撞得摔在地上,至死都不甘瞪着夏如茵,无法接受他会死在一个这么弱小女子手上。他左胸处有血迹晕出,那衣裳之上,赫然扎着十只极小极细弩针。
时间重新流动,声音也回来了。肖乾仿佛忽然活了过来,扑到夏如茵身旁,重重抱住了她!他抱得如此用力,仿佛想将她镶嵌进自己身体。她没死,她还活着!是机关弩!那个她自制,当初想要送他他却没有收下礼物!今日竟然救了她命!
肖乾心口燃起了前所未有炽烈火焰,将头脑烤得一片空白。他只能一遍一遍唤她:“茵茵,茵茵,没事了。茵茵,没事了……”
夏如茵在他怀中僵了片刻,喃喃回了句:“殿下……”然后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夏如茵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转醒时,头脑昏昏沉沉,身体也虚软无力。这是她房间,天色已黑,屋中没有点灯。借着依稀月光,夏如茵看见床边坐着一人。面具独有金属流光让她确认了他身份,夏如茵挣扎想要爬起:“殿下……”
肖乾手落在她肩头,轻缓将她按了回去:“不必多礼,躺着吧。你受了惊吓,有些发热。大夫来看过了,一会喝点药。”
他行去桌边点亮烛火,又打开门吩咐人送药过来。刺杀一幕幕此时方重回脑海,夏如茵感觉自己做了个噩梦,偏偏那一切又不是梦。她控制不住开始发抖,将被子扯到了脖颈。
夏如茵也曾病重到神智不清,却是第一次以这般可怕方式直面死亡。那把刀差一点就能将她脑袋劈成两半,她甚至可以清楚回忆,那把刀上血是怎样甩到了她脸上。她活了下来,却亲手杀了人。虽然当时不是他死便是她亡,但杀人感觉真很不好……
身体冰冷没有温度,夏如茵死死闭眼,颤抖着将被子抱得更紧。却感觉有人扯住了那床被子。肖乾在床沿坐下,摸索着握住了她躲藏起来手,也揭开了她试图隐藏起恐惧:“茵茵不怕,”他声音低缓:“都过去了。”
他手掌宽厚温暖,嗡嗡声音也显得意外温柔。男人另一只手落在她肩,向下缓缓顺过她背,一下一下轻抚着。那热度一点点温暖了夏如茵,夏如茵渐渐停止了颤抖,放松了身体。
没有人说话,肖乾只是重复着安抚动作。屋中安静,只能听见烛火偶尔轻微噼啪声。暖黄烛光给床上两人披上了一层柔和纱衣。
夏如茵手指在肖乾手中,轻微抽动了下。她忽然道:“我喜欢你这样,殿下。”
肖乾动作有片刻停顿,而后继续。夏如茵反握住了肖乾手,那力道极轻,仿佛她手中是一个易碎梦境。女子声音如呢喃:“十岁那年,我病得差点要死了,夫人便是这般坐在床边,轻轻摸着我背,安慰着我。”
肖乾沉默片刻:“当时,你爹爹可是也在那?”
夏如茵“嗯”了一声:“爹爹很忙,平时很少有时间见我。可得知我病危,他推掉了所有事情,在床边陪了我一宿。那晚过去,我身体便真有了好转,活了下来。大家都说,是我爹爹夫人诚心感动了老天爷,它才会没有将我带走。”
肖乾没有回应。他虽然迟迟不愿让夏如茵得知真相伤心,却也不可能让她继续误会下去,于是他转了话题:“今日马车上,你问孤那个问题……”
他只是措辞着,话便慢了些,夏如茵却身体一僵。下一秒,那只柔软小手便覆在了他唇上。夏如茵捂住他嘴,微微涨红了脸,语速也恢复了正常:“对不住殿下,我不该怀疑你。我知道这几天你不让我相陪,是要引蛇出洞抓那些刺客。你怕我在你身旁会受伤,这才让我远离。你都是为我好,我却误会了你……”
那只小小手覆住了肖乾嘴唇和下颚,触感细腻柔滑,带着女子独有淡淡体香……离他过近了。肖乾抚过她背动作顿住,目光深深看她。夏如茵在他注视下,讪讪收回了手:“我、我错了,请殿下责罚。”
唇上还残留着那柔滑触感,肖乾一时没有开口。半响,他揉了揉夏如茵发:“你没有错,是孤错了。”肖乾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温柔叹了一声:“孤这几日不理你,是因为,孤是个傻子啊。”
——虽然并非见色起意,也没有色令智昏。但被刘嬷嬷和申怀玉几次三番明示,也曾焦躁、不满、蠢蠢欲动,却迟迟不明白他是喜欢上了她。便姑且算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