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
“那国巫,又如何笃定,你所谓的孤王之命,就是真的?”哥余阖坐正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姬禾那一张苍老的脸,目光变得犀利:“若国巫不敢断言此事是真的,又凭什么以此来要挟吾王?”
姬禾干笑两声,抬眼看着哥余阖:“我从未要挟吾王。只是据实以告。”
哥余阖冷笑道:“那么事到如今,国巫是否还认为自己当日,是据实以告?”
姬禾闻言愣了愣,转而,轻声叹了口气。
“什么孤王之命,焚火之气,不过就是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人借着国中发生诸事而夸大出来的说辞而已,”哥余阖不屑的瞧着姬禾,咂了咂嘴:“若你们星轨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当日哥余野暗中勾结中州大羿,你们怎的没有占测出来?龙泽一役泽阳一族几近全灭,你们怎的没有占测出来?那牧卓心怀不轨意图造反害死了那样多的人的时候,国巫,你又在何处?”
姬禾淡淡笑了,摇了摇头,对着哥余阖如此步步紧逼的质问却也不恼,只是轻声说道:“星轨一族世代为舒余国巫,已历百年。我们有依卜占测之能,却并不如你所言,可未卜先知,断定吉凶。”姬禾指了指广袤无云的天空,舒了口气:“成事在天。天命,不可违。我们所能瞧见的,亦不过是苍茫浩瀚之中那极细小的一角儿,从来都不可能洞悉全貌。”他苦笑着,眼光变得混沌迷离,长长的叹了口气,哑声只道:“而有一事,小兄弟所言没错,我虽为国巫,却并未对一国江山尽全微薄之力,我虽能占测出一丁半点儿的事儿,自己心中,却仍有疑惑。我如今此来大宛,便是要弄清楚我心中迷惑之事。”
“那可是巧了,”哥余阖也朗声一笑:“我此来大宛,也是要弄明白我心中疑惑的事儿。只是不知,我之疑惑,与国巫之疑惑,会否是同一件事。”
“是或不是,总都是会殊途同归。小兄弟只信我一句,老头子虽然做过了一些错事,却绝不是十恶不赦意图毁我舒余之人。我心向吾王,此事,从未变过。”
哥余阖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大宛城墙:“那倒是好极了。若国巫愿以诚待我,他日到了皇城之中,在八步金阶之下,我也愿为国巫美言。”他说着,低下头看了一眼姬禾,复又笑道:“不过我看国巫,似也不须得我去做这些事儿吧。”
姬禾佝偻着身子咳嗽了两声,缓着步子边笑着便到了马车近前,拉起缰绳定了步子。抬眼看着天空之中那毒热的日头,轻声叨念了一句:“五月了,再过不久,此处又要变天了。待得早冬到来,纵不知,又会如何。”他说着,却远远瞧见大宛城处缓缓而来一队骑马之人,在热气蒸腾之中那些身影摇摇晃晃隐隐约约,他只叹道:“来了。”
哥余阖抱着胳膊站在他身边,听他所言,不屑只道:“该来的总是会来,来了到也好了。省去了我许多的麻烦。”
姬禾眉头微蹙,苍老的面上浮起一抹痛楚纠结之情,兀自咕哝了一句:“几十年了,许多人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