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叹声:“洛儿还是别去看,”她挡在桑洛身前,抿了抿嘴,叹道:“我方才看过,此人面上的皮肉皆被刀剑削去,死的惨烈异常,便是我看了都觉心惊。洛儿……”
“方才你说,是被林中野兽抓咬……”桑洛嘴唇微微发着抖,却凝目看着沈羽:“瞧起来,是骗我的。”
“我只是怕,吓着你。”沈羽低头叹道:“却不知此人究竟招惹了什么人,被如此对待。”
她如此说着,桑洛的面色却愈发凝重,可她听着沈羽说的话,心中都觉得惊颤,更况要亲自查看?她凝眉沉思,却没动步子,但听沈羽说道“招惹了什么人”这般的言语,心头一紧,当下抬眸:“若此人真是被人所杀,又用如此残忍的法子将他面容削掉,手指皆断,如时语所言……”她面上晃过一丝惊恐:“那这杀他的人,会否也在不远处?”
桑洛此言如醍醐灌顶,沈羽当下双目一眯,咬牙只道:“洛儿思虑深远,若真如此,此地,怕是呆不得了。”
桑洛面容凝肃,沉吟片刻,松了疏儿的手径自往那尸身之处而去。沈羽心中一惊,慌忙跟上,疏儿踉跄着步子紧跑了两步跟在桑洛身后,却在瞧见那尸身模样的时候低呼了一声,捂住了口鼻。桑洛身子晃了晃,却终究站定了步子,眼神从那尸身之上一寸一寸的看过去,狰狞可怖,残忍非常,越看越觉心凉身寒,却压下阵阵心惊开口问道:“时语可能看出来,这些伤痕是何种兵器造成的?”
沈羽凝目低声说道:“这尸身在水中泡了许久,伤痕断口之处已然变了样子,或许是剑,抑或是刀。可……”她复又蹲下身子,不解的兀自言道:“可这白衣之上却不见半点血迹……”话说一半,便就停了。旋即抬头看着桑洛:“洛儿离远些,我将这人的衣服扒了看看。”
桑洛定了定神,微微往后退了两步,却不转过身去。仍旧直直的看着地上尸身。
沈羽咬了咬牙,抬手将他身上衣服扯开,但见当胸之上一道剑痕,直贯心口。不由言道:“果然……”
“此人的衣裳,被人换过了。”桑洛淡声开口,说出了沈羽未说出来的话。便在沈羽点头之际,复又说道:“看来,这杀他的人,不仅要杀他,还怕有人认出他的模样相貌,才将此人的衣衫换了,面容尽毁。可这衣裳换的匆忙,未及寻到个合身的,且也只是换了上身衣衫,并未来得及换掉靴裤。”
“时间匆忙,”沈羽沉吟:“不及再将尸身掩埋,便丢入水中。”她抬目望了望雀林,不由说道:“林中瘴气浓重,若真是在林中出的事,这些人是如何绕过密林?又是为何要对此人赶尽杀绝?若不是在林中……”
沈羽径自盘算,脑中飞快的转着:“潼濛溪发于白河,若往上游寻溯,便是白河城。白河城与此地高山断绝,只有白河穿越其中,又在山中转而往东,复又一条小流往南行而成潼濛溪……”她站起身子,走到桑洛身边,“难道此人,是白河城中人?”
桑洛深思,听得沈羽此言,轻声言道:“凌氏一族谱系混乱,数十年中,城中纷乱不断。若真是白河城中人,倒也不稀奇了。”
“姐姐……”疏儿一直背着身子,听得桑洛与沈羽说着,越听越觉得后心阵阵发寒,拉了拉桑洛衣袖:“咱们,咱们还是走吧。将这人埋了,好好拜上几拜,明日……咱们就,就离开此地……”
已到夜中,月在中天,洒下一地清冷月光。桑洛拉着疏儿的手捏了捏,轻声安慰几句,疏儿转过身子,靠在桑洛身旁,却依旧眯着眼睛不敢去瞧。
桑洛方才那一直突突跳的心此时平静几分,柔声对沈羽说道:“白河城中人,世代依白河而居,捕鱼为生,每逢婴孩降生,便用尖细匕首在他足踝之处划下鱼钩模样的族记,以祈先祖护佑,不愁衣食。若想知道此人是否白河中人,到也不难。只需除去他的鞋子,看看他脚踝之处有没有鱼钩样子的伤疤便知。”
桑洛所言,皆是舒余野卷之中提到过的事儿,沈羽当下便抬手去将此人一双鞋子都除了去,在月光之下仔细观瞧,果见右足足踝之处有个浅淡的伤痕,叹声说道:“竟真是白河凌族中人。这害人的凶手煞费苦心想要掩人耳目,却终究错漏一处。”
疏儿瞧瞧桑洛,又看看沈羽,不由得轻声问道:“若真是白河城中内乱,那与咱们,是不是无甚干系?那此人漂来此处,与咱们,应也……没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