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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庄学海年仅十六,还未有功名,尚带稚气的脸上满是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才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穷酸御史,仍握着拳头一脸坚定地要回去,势要将压在闽南百姓头上的这片天,捅出个窟窿不可。

弘文十九年,御史闽南按察使杜明棠,与当时年仅十六尚未有功名的庄学海一道,携手将宁王藩地搅得天翻地覆。

驰光一去不可追,一想起来初见彼此时的意气风发仿佛就在昨日。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庄学海平生著述甚丰,无论文章经注还是历官表奏,杜明棠都一一拜读作序,即便官居首辅,掌一国政务之后仍是如此。

最后,这个他写了一辈子序的人,应了他的请,以死明志,血溅长街。

杜明棠看着牌位,沉寂片刻,继续缓缓地往火盆里放着纸钱。

“过去我觉得自己都是为国筹谋,为民立命,没有一件是出自我的私心而为,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可今日我站在这儿,看着志明你,却也不敢再如此笃定了。”

他杜唯庸这一生,少时逢知己,入仕择良主,得志泽加于民,匡扶过垂危之时的大雍社稷,功绩不逊于古人,与庄学海并称“二圣”,天下称贤。

直到严氏用惊天的登闻鼓,敲破了他的生荣死哀,身败名裂。

“杜相——”

火盆里的纸钱已经燃尽了,只余下明明灭灭的灰烬随风闪烁着红光,杜明棠闻声缓缓地回过头,瞧见了沈玥满身风雪的身影。

他们一个跪坐在祠堂中,一个站在风雪里,隔着数十载的光阴,尸山血海的真相,相对而立。

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皇城中的红墙绿瓦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记载当年漠北英烈名姓的谍牍封箱在案,迎着漫天的风雪,叩开了紧闭的大雍门。